简单明澈的生活
昨天中午去照全家福的时候,穿的是白衬衣和极短的蓝牛仔裙,彩色的袜套和褐色圆头小皮鞋,希望自己看过去是很清纯的小孩。结果大家都笑我,说那么短的裙子有谁会把你和清纯联系到一起啊……何凡直接冲我走过来,神气地对我说:你穿这个是准备给人撩的么?……
真是×人×心。
毛毛过来对我说,你下午得换衣服。我问为什么啊,毛毛说,因为你要打球啊,打球哪能穿成这样。
于是突然猛醒过来,记起头一天在请小家伙们吃饭的时候答应毛毛,第二日要去和她一起参加系垒球队的训练。
猛地就又想退缩了。看看天气那么炎热,实在不是适合锻炼的时候。对我来讲,运动永远是个恐怖的字眼。自从大一分班时被划到了D班,在体育课上我就永远成了一个自卑的孩子。其实我健美操跳得还成,长拳打得也还好,排球短跑在苦练下终于及格,长跑倒是一直是我的强项。但是但是,我还是一直是个害怕体育课的孩子。同住的女孩练跆拳道,我无论如何不能对那种运动产生兴趣。她兴冲冲地教我打太极一章,然后哈哈大笑着对我说,怎么会有人把动作做这么难看啊……
我于是更加自卑。
然而这个学期,突然好像体育对我来说不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。选了垒球课,我居然学得还蛮好。没有人说我动作别扭,没有人说我打得难看。大家之前都没有学过,于是在这个零起点的运动上,我发现自己居然并不落后。
还有游泳。上学期何凡曾经无奈地对我说,我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,和水最没有兼容性的人。他说也许我天生不适合游泳。期末垂死挣扎,居然才游完25米,好歹及格。然而这学期没有老师天天在后面凶巴巴地瞪我,没有人逼我在多少多少天之内学会手脚配合学会换气,我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可以一下子游完200米——虽然偶尔还是会呛水。
还有实心球。这简直是个奇迹。在我大一的时候,我最好的成绩是四米七。考试的时候考了六米一,我怀疑老师有意把尺子弄错。今年又要考实心球,我之前都没有练过,想自己这下一定死翘翘了。战战兢兢往线前一站,投出来结果是六米七。居然是我的成绩。
我发现——如果不逼迫自己,如果可以轻轻松松地让自己运动,如果没有那么多心理压力,如果我不一直对自己说自己是个笨小孩——我完全可以做的不错。我完全可以在那种一牵涉到身体运动就自卑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。我拼命拼命地鼓励自己说,瞧,你不是个笨蛋,你真的不是个笨蛋。
于是想到这里,我对毛毛说,好啊,我们下午去打球。
换上运动装来到垒球场,我发现这是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。毛毛兴奋地说,我一到这里就不想回去。我想了想,也许这个地方之于她,就像蒙楼之于我吧。毛毛拿了手套和球递给我,开始一点点地教我怎么样规范传球的动作。吸气,右脚后退一步,伸右臂,重心从左脚移开,左臂伸直,左臂后拉,腰部后转,右臂上移,右手三指拨球,出手——OK,动作完成。
我一遍遍地练习,到最后发现,自己投球居然可以投得不错。在毛毛“不许躲不许躲”的命令中,我发现自己接球居然也可以接的不错。作为教练,毛毛当然对我还不满意,但是作为我自己,应该可以对自己说一声赞了。稍顷去打教练棒,我们排成一队,一垒二垒三垒游击手,依次站到不同的位置上,去接队长打过来的地滚球。队长叫做阿木,是个极好的人。看到女孩子们基础蛮弱,会有意把球速放慢;如果是男孩子,他就会长长地吆喝一声,把球打得满场蹦跳。好几次我接到球把球传回给本垒的毛毛,她笑着对我一扬手,说,好传!
太阳底下我突然晕了,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因为我,那个平时的我,断断不会戴着棒球帽穿大T恤大短裤,一脸流汗地跑在垒球场的阳光下。我看看周围的杨树,那么绿,那么高,树底下是很多快乐的孩子们在跑着接球,有阿木长长的吆喝声,有午后校园里美妙的气息。我突然想知道,自己究竟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在这样明澈的阳光下。
真的已经好久了。习惯了夜里偶尔跑步,习惯了在游泳馆里游几百米,就是没有习惯在这么灿烂这么让人心花怒放的阳光下,和这么多人一起做这么开心的游戏。
有女孩叫我,说你是我们系的么?我说不是,我说,小汤带我来玩。她说,是第一次来玩么?我说对啊,她惊异地扬起眉毛说,第一次来玩就投得这么好?!
呵,这真是再好不过的赞美。
休息的时候大家喝水,开小小的玩笑,男男女女彼此相亲相爱。于是我想起了队里的大伙儿,我也不是没有家的人呢:)
会不会,是我自己一直有一方面出问题?我似乎给自己的生活划定了一个过窄的范围,在我平素最常接触的事物里面,无非是这么几个:文字,戏剧,哲学,等等等等。就算看电影,也只往FTP里的romance文件夹下找。这样的近亲通婚造就畸形的后代。这样生活的人,注定会得软骨病,会不健康,会自卑自怜,会刻意把自己投在阴影之下。
那么就让自己走远一点儿吧。多让自己感觉到初夏阳光的明媚,感觉到每一个毛孔在快乐地流汗,感觉到单纯的快乐和满足,这是我要的幸福。这是我要的,简单明澈的生活。如果,可以让自己沉浸在这种生活中多一点,那么也许,一些现今看来无法抵挡的忧愁会像那个实心球一般:你以为你用尽全力都无法抛远,可是时间流过,不知不觉间,你轻轻一扔——呵,它早已过了那条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