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流,以及其他
晚上没事,照例去新旧水木上逛一圈,发现十大贴全都恢复了以往的惯例,由Love版和family版的强贴占据了统治地位。想起刚刚上水木的时候,师兄们对我说,知道“水木三宝”是什么吗?——Love版的痴男,familylife版的怨女,还有joke版的x笑话……
结果这次看两个十大贴,一个叫做“mm不想要孩子,我该怎么办”,还有一个叫做“mm人流一个月又怀上了,我该怎么办”,看得我哭笑不得,这两个贴放一块儿,乖乖。
然后看底下的回帖,对于那个极为苦恼、求问mm不想要孩子自己该怎么办的人,大家纷纷以过来人的口气安慰他,告诉他结了婚时间长了那女孩肯定自己就想要孩子了,口气仿似隔壁大妈。而对于后面那个声称一个月就让女朋友做了两次人流的家伙,大家慷慨地给予了他无穷的唾骂和口水,纷纷表示“禽兽”、“去死吧”、“是不是人啊”、“流吧流吧流完再做做完再流总有一天刮没了你就爽了”……等等等等。
这些反应让我突然间非常感动。感动在于水木其实是一个从来就不缺少温情的地方。我在水木上体会过被批评的滋味,但是更多更多的是被温暖。很多次那些可爱的ID用让我哭笑不得的言语表示对我的支持,或者用温情到肉麻的话表示对我的关爱,就算有一些争吵就算有一些垃圾烂人,回忆起那些和陌生ID们共度的夜晚我就觉得水木是个让人永远留恋感激的地方。
但是一旦把问题扯回到那篇人流贴本身上来,就让我不能不体会到所谓“浓黑的悲凉”。本来这个故事就够那个的了:一个男孩,一个女孩,没有结婚,没有要孩子的资格,但是发生了关系,然后人流,再发生关系,一个月内居然又怀上了,男孩手足无措,跑到水木上来问到底该怎么办,引来万人唾骂……
两个字:尴尬。
真的,不是可怜不是可悲不是可恨不是可叹,尽管确实可怜可悲可恨可叹,但是都不足以形容我对此事的感觉。我对此事的评价就俩字儿:尴尬。
多尴尬呀。没有婚姻没有保证没有一切的一切,只有青春期的荷尔蒙外加压抑不住的冲动。然后怀孕。怀孕一次就够尴尬的了,还人流。人流就够尴尬的了,居然又怀孕,还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。那还不尴尬死了。俩笨蛋啊明显。
我可以想象出这件事的全体过程,我甚至可以看见两个人的模样。年轻,经常冲动,孤单共处,男的开始猴急女的半推半就,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,直到怀孕了女的惊惶失措告诉男的,男的比女的还惊惶失措,一起去做手术,指不定还是偷着去的地下诊所,回来,再度求欢,还没有防护措施,于是又怀孕。这下子男的傻了,没胆去问别人,跑到水木上发贴,于是被骂。
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。然而在这种事件里,故事往往一模一样,或者大同小异。
我看过的印象最深刻的关于人流的描写,是在安妮宝贝的书里,《彼岸花》。里面的女主人公和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相爱,然而不能在一起。女孩发现自己有了他的孩子,于是独自去做手术——
“是在城市最偏僻的区里的一个小卫生所。南生挂了号。妇科的门前挂了一块旧的格子布帘。南生不知道,一拉开,她就彻底告别了自己生命里盛放着信仰和完美的家园。
那天她特意化了浓妆。画黑眉毛。眼睛边一圈绿色的眼影。涂了厚重的鲜红色唇膏。她恶意地丑化自己,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成熟的俗艳女子。这样,心里的罪恶感能有所减轻。可是她对自己的嫌恶和放弃,也就在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那一刻开始。南生失去了对自己的珍惜。
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中年妇女从里面满脸不耐地走了出来。一张瘦长的脸,因为对生活的不满而积累了怨气的脸。她脱下手上沾满血的手套。说,先化验小便去。
……
南生一件件脱下衣服,她下身赤裸地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视线之中。无法隐藏,不能愈合。
到台子上去。分开大腿。尽可能地分开。女人命令着。南生躺下去,她觉得很冷。窗外一棵梧桐树,树上碧绿的小叶子在明亮的阳光下,有一层白色的细微绒毛,充满了纯真的生命力。
冰冷的器械毫不留情地进入了她的身体。南生本能地收缩着腹部,把身体向上缩。不要乱动,乱动会出事故的。把子宫戳穿了,你就一辈子生不出孩子。医生的手势更加粗暴。也许太多的手术让她对生活充满厌倦。器械深入着,撕裂着她的身体。尖锐的疼痛开始震荡。
瓶子里开始有鲜红的粘稠的血液回流,那是她的血。来自一个无法面世的生命。同时痛苦如此深重的进入她的身体,进行捣动、破碎和吸取。疼痛让她发出骨髓深处的呻吟,她尖叫起来。
医生大声叱骂着。疼痛让南生眼前发黑。整个人躺在台子上,无法动弹。南生吸气。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耻。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肮脏的,死亡的,被唾弃的。她把脸用力地转过去,紧贴着那块散发着药水味道的白色床单。窗外的阳光明亮到使她睁不开眼睛。梧桐树的叶子实在太绿了。太美丽了。她满眼都是灼热的眼泪。”
第一次看到这段话是在高二。当时这本书刚刚出版。在英语课上我看完这段描写,然后感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变疼,千真万确。
从来没有想过安妮宝贝会写出这样的东西。以前看她的书,顶多心疼。这次看她的描写让我感同身受。我想是因为触动了女性共同的东西。疼痛。隐忍。承受。被侮辱与被损害。沉默。唾弃自己。然而无力改变什么。
这让我想到水木上牵涉到的那个女孩。是否也曾有过如此隐忍而痛苦的时刻。无法言说。无法求救。然后承受再一次的尴尬和痛苦,还要把尴尬和痛苦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承受评论和批判。甚至很有可能无法向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人说起,只能在水木中得到对自己的声援和同情。而温情来自水木这件事本身,纵然真挚,依然可悲。
所以我总说,保护自己,保护自己。然而总是会有人忘记这一点。总是会有人太过于温顺善良抑或忘情放纵。这类故事演久了,我自己都会看得厌倦。所以说有些时候,做女人还是要精明自私些好罢。
柏拉图万岁。男人都站的远远的,大热天的。
柏拉图万岁。男人都站的远远的,大热天的。